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愛上誰 [1]

文 / 紀紐約 / 2011


在戀人看來,他的情侶似乎是「無類」,即無法歸類的,時刻彰顯出自己的獨特性。 —— 羅蘭.巴特(Roland Barthes)[2]


「戀人」並非親人、情人或夫妻等名詞。它是一種狀態,有個模糊的對象,好比說:「我戀愛了」,這是在宣稱自己的狀態,但那其實並不是件很明確的事。

在「戀」的雜多感受中,戀人是個「勤於思辨」且富創造性的人。他試想她正在做些什麼、過的如何、吃哪些食物?接著進一步想「她的感覺」,她會不會喜歡我這麼做、或是她討厭我這麼做?甚至得出「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!」的結論。經過這連串遙想推論,雖無法掌握對方的想像,但他仍執意展開行動,因為他是個戀人,他接受了這樣不明確的戰鬥狀態。

他留了訊息給她,擬些計畫,製造事件,想給她驚喜,但還是沒什麼把握。因為她是個「無類」,沒有範例、不能以思想面對,只好盲目的繼續行動,至於結果如何,似乎別太期待(過多的思考)較好。當然,就戀人而言這是矛盾的。「他對下一步的行動提出了徒勞無益的問題:面臨著這種或那種的選擇,該做些什麼?該怎麼辦?」[3] 這樣理性思考與判斷的失常,導致出現脫序做法的可能;渾沌又矛盾的思緒糾結,則使「精準」成了戀愛的難題,如一開始所說:「那並不是件很明確的事」。而充滿動力的戀人在如此奇特狀態中便開始翻轉想像,試圖尋找新技術,創造一種非邏輯的方式,在二元「之外」或「中間」尋條曲折小徑做為機會與冒險。像維特那樣答道:「我偏要居於兩極選擇之間,也就是說,我不抱希望,但我仍要……或者,我偏要選擇不做選擇;我情願吊著(等待著),但我是在繼續下去。」[4]

這種莫名其妙的戀人狀態,除了因其「無類」的特質外,更由於情感本身的難以摸透,那個即使她願意告訴你,恐怕也言不及義的內在感覺。而這幾乎無從跨越的感覺鴻溝,要如何面對?只好在語言邏輯外大膽的丟擲,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、充滿矛盾、無法歸類又沒有道理可依循,只能等待不小心擦到的時刻。較有意思的是,就算沒丟著,在這裡也沒所謂失敗;「沒道理」、「邏輯外」即脫離了成功與失敗的框架。他只是喜歡冒險 —— 狂亂、狂喜、糾結、喪失理智、卡在中間的戀愛感覺。

原來,戀愛使人跳脫出結構,戀人是個不在結構裡的人。



[1] 出自盧梭小說《新愛洛綺思》,轉引自:龔義昭,〈轉向事件化的美
學——當下的藝術如何可能?〉
[2] 羅蘭.巴特(Roland Barthes),汪耀進、武佩榮 譯,《戀人絮
語》(Fragments d'un discours amoureux),台北:桂冠,2005
(初版七刷),p.30。
[3] 同上,p.59。
[4] 同上,p.59。(等待著)是筆者自行加入的詮釋。